前些日子，几位专家和科研工作者到德清去进行农业生态系统考察。谁也没想到，第一个缠住专家的竟是个“草” 的问题。
    德清县的外荡水面本来种菱而不养草。解放初期那阵子，德清还年产菱角28万担。弃菱而种草，这是70年代以后的事。年复一年，水面养草越来越多，以致许多宽阔的漾面，不见碧波闪光，倒成了水上草原。群众说，行船一条缝，用水打个洞，便是极生动的概括。那天专家们从县城乘小汽艇到公社去调查研究，船行未几，螺旋桨即被水草缠住，折腾了老半天才算解围。一位畜牧专家于是说了一句很风趣的话：“这是湖羊被蚕宝宝赶下水的结果广
   这句话，是有一段“潜台词”的。
    我们知道，杭嘉湖地区素以产湖羊称著。特别是小湖羊皮进人国际市场以后，更是名闻遐迩。湖羊品质之佳，重要原因之一是喂以桑叶。因为当时习惯秋桑不养蚕，所以秋叶又称羊叶。以后随着养蚕业的发展，一年里已不是养两季、三季，而是养五季。这样，桑叶供蚕犹感不足，哪来的余叶喂羊呢？而湖羊又是传统“产品”，弃之不能。这时，又加上养猪、养兔业的迅速发展，草的需求量成倍增加。在这种矛盾极度尖锐的情况下，人们只好转而在非耕地上找出路，而面积宽广的外荡水面，自然成了首先被瞩目之处。这便是水草出现的原因及其背景。而各生产队为了管理上的方便，又将养草水面直接划给了社员，实行谁养谁有的，这就激发了群众养草的积极性。有人估算，现在至少有一半以上的水草并非真正是社员自己养羊的需要，而是当作商品草出售了，每亩水草可得款120到150元。眼前的利益又刺激着人们把草越养越多，有的漾面上，水草的领地竟占了百分之九十以上，以致到了妨碍交通、污染水质的地步。这就是这位专家说的“赶下水” 的来龙去脉。
    提到水，研究水产的同志说话了，也挺风趣：“羊下了水，这鱼米之乡可就只剩下一半了。”
    这话也需要做点注解。
    原来德清县水产资源相当丰富，仅淡水鱼即达42种之多。50年代鱼产量曾达11．7万担。因此，说德清为鱼米之乡是当之无愧的。但是，70年代以后，外荡的水草封锁了水面，使水中的藻类无法进行光合作用，浮游动物无以为生，螺蚌类也就逐渐少下去，鱼类的天然粮源便告匾缺。加上每到盛暑，水草根部腐烂，水质污染，这样的生态环境，对于鱼类的生长当然是极为不利的。因此，现在除人工饲养的花鲢、白鲢、草鱼等七个品种外，其余如鳅鱼。黄颡、鲶鱼、鳗鱼、鰟鮍等大都已濒临绝迹。鱼产量1980年下降到6．5万担，其中外荡不到二．3万担，而1960年外荡鱼产量则为5．2万担。连水乡的群众也渐渐觉得吃鱼难了，搞水产的同志心里当然不好受，他们感到愧对“鱼米之乡”的称号。
    其实，鱼草矛盾也好，羊桑矛盾也好，都不过是一种表面现象。专家们在尔后的讨论中一致认为，从自然生态系统的观点看，实质问题是粮、桑、鱼、畜等多种经营的合理安排问题；也就是要使之组成一个良性循环互相促进，而不是互相排斥的问题。德清县过去水面养菱，水中养鱼，菱叶肥水，水肥多鱼，鱼多泥淤，淤泥肥桑，桑喂蚕、羊，羊粪、蚕沙壅四，多打米粮，六畜兴旺，这便是典型的良性循环。所以县志上记载说：“物产不贵珍异，求适民生，五谷蚕丝而外，蔬果鱼菱草木禽兽，莫非日常所见。”但是，后来由于生产的发展，把这种平衡给打破了。应当说，在历史的进程中，不断打破旧的平衡，这是正常的现象；问题在于，在一个相当长的时间里，人们忽视了重新建立新的相对平衡，以致某些方面出现了恶性循环。因为养殖水草，固然在一定程度上缓和了青饲料的矛盾，并可用作沤肥壅田，甚至还能获得一笔现金收人；但是过多放养的结果，却造成水域生态的平衡失调，外荡养鱼生产大幅度下降。鱼少则河泥亦不肥了。而且水草作为羊、猪的饲料也并不是理想的。因为第一，容易带来寄生虫为害。据调查，由于水草的传播，目前为害羊、猪的寄生虫病至少已有27种之多；第二，营养价值不高，使得湖羊体质普遍下降。过去100多斤重的湖羊并不为奇，现在要找八九十斤重的羊已非易事。因而湖羊皮的尺寸缩小，皮张薄，色泽差。1957年小湖羊皮达到甲级标准的占百分之十八点七，到去年已下降到百分之一点三。后果可见一斑。
    于是，现实向人们提出了一个尖锐的问题：在发展多种经营中，怎样保持自然生态的平衡，从而形成良性循环，使各业相互促进，都得到发展？
    专家们非常赞赏陆家湾大队的做法。他们搞多种经营，并不为市价的高低所左右而盲目发展。他们总是瞻前顾后，把每个项目都当作一个链节，上下左右都考虑到，然后才作出决定。这样就始终保持着生态平衡，始终占着主动地位。去冬种油菜的时候，因为油菜籽收人高，有的队拼命扩种，陆家湾却不这样干。他们知道，从孤立的看，种一亩油菜确实比种一亩绿肥收益高；但是从整个生态系统来看却未必。因为少种一亩花草，就要少收6000斤到8000斤绿肥；少种一亩春粮，就要少收600斤麦子，肥田、养猪都将受到影响，粮、桑、鱼的产量也会跟着发生连锁反应。然而他们也扩种了50亩，那着眼点也不在油菜籽本身，而是这样做了就能使队里的菜籽饼总数增加到3．5万斤，从而有足够的莱饼作猪、鱼的配合饲料，还可保证160亩桑园每亩施上200斤饼肥。你看他们想得多远！难怪陆家湾的粮食超双千，亩桑产茧过200。内塘养鱼亩产在千斤以上，而猪、羊的饲养量全大队平均每人已达到了22．8头。近几年来人均收人都在300元以上。
    现在，德清的一些有识之士已经开始意识到：保持生态系统平衡，建立良性循环对于发展多种经营的紧迫性了。他们正在认真探索陆家湾的，有的并且已经采取的和经济的措施，首先来恢复水域的生态平衡。二都公社和勾里公社打破农业队和渔业队的界限，实行水域渔农联合经营，压缩水草放养面积，发展养鱼育珠生产，利润按股分红。这样做了之后，水边有草，水中有鱼，粮桑有肥，畜牧有食，生产发展，收入增加。专家们一致认为，这实在是明智之举。如果再能利用田边地角种植饲草，在杭嘉湖平原地区的农业生态系统中增加“草”这一环，使羊、兔、牛、鹅、猪、鱼都有高质量的青饲料，那么“水草危机”不也就到了结束的时候了吗？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（1981年9月3日《浙江日报》）
    自学提示
    （1）识记这是一篇工作通讯，概括此文的主题。
    （2）此文反映在多种经营中，如何保持自然生态平衡的问题。事情虽然较专门，较抽象，但写得不枯燥、不空泛。认知此文边叙述事实，边分析问题，边阐明道理的写作特色。
    （3）具体说明此文由表及里、层层深入的述进式结构特点。
    （4）指出文中从正、反两个方面说明主题，增强说服力的典型事例。